小樓蛋挞🍩

说我想说的话

魔女小姐的空白人生故事

魔女小姐的空白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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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场实验后唯一的幸存者,换句话说,我是“他们”唯一成功的实验品。

他们把我叫做“魔女”。


我和许多人被分别放在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瓶子里,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类似于昏迷状态的沉睡中度过。我们通过注射药物和葡萄糖来维持生命——但我敢肯定这些液体里一定还包含着其他的什么东西,因为我渐渐发现周围的瓶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空了下去,直到某一天,有人过来打开了瓶子,我才发现这一整个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随后我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带 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因为长期的缺乏运动,我已经几乎丧失了独立行走的能力,因此我像是个虚弱的病人一样,被放到了轮椅车上慢慢地推了过去。

我或许是真的病了。但我知道这是一种“他们”所希望看到的“病”。这一个房间里没有巨大的瓶子,甚至与前一个房间相比,它有些小得可怜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和一个空荡荡的柜子,就占据了它所有的位置。

很快我就发现了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镜子里的人肤色白得吓人,是一种近乎死亡状态的苍白,头发长而柔顺,发色是五六十岁的那种灰白,掺杂着一些黑发,但这头灰发的拥有者长着光滑的皮肤,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都像是褪了色一般的死气沉沉。

房间的温度开始降低,我看见制冷的机器上的数字一点点地往下掉,最后停留在了-15的位置。

我的肤色开始变得透明,我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种液体,在愈来愈低的温度的影响下,我看到自己的胳膊呈现出一种像是果冻一样的状态,里面的血液夹带着什么小而鲜艳的东西在自顾自地流动。

然后我看见了自己的心脏——一个暗红的肉块透过单薄的白裙和早就透明化的皮肤暴露在镜子里面,一下一下,有力地开始跳动。

一个穿得十分厚重的人走了进来,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一下我的胳膊,血液开始一滴一滴缓慢地渗出,我注意到这是一种不同于皮肤里所呈现出来的黑色,随后这种黑色的液体,或许可以称作是我的血液的东西,滴落在水泥的地板上,立刻生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我目瞪口呆,“他们”击掌欢呼。

随后房间的门被再次关上,我呆在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皮肤由透明渐渐变回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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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并且我有九成的肯定,它还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制冷机器每天固定在早上八点开启,两个小时后会有人进来采集我的血液,然后离开。

通过机器上的年月日,我发现离自己加入这个实验那天已经过去了近十年。

但这十年的时间完全没有在我的容貌上体现,或许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我也还会是这样一个状态——永远的十八岁,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是吗。

我有时候就会这样杂七杂八地想些东西来打发这些无聊到使人发疯的时光。

我一直在期待着什么变化,却没有想逃出去的意思——就算我跑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在阳光下就会挥发的魔女,一个已经不能称作是 人 的生物,出去了也只能住进动物园里去吧。

在成为魔女之前,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动物园。
 在我做普通人的十八年里,我很少见到我的父亲,只能通过他到各地的照片和电视上不算长的画面来为自己勾勒出一个父亲的形象。
 初中之前,我都是和一个叫做阿芬的保姆住在一起,妈妈每个月都会请半天假回来,带我出去玩,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去动物园。

妈妈很喜欢水族馆。

妈妈说,以前每次和爸爸吵架,只要爸爸一带她来水族馆,她的气就会全消掉。

每次到水族馆的时候,妈妈都会很开心,开心了一会就会很难过。

她会抱着我说,以前多好啊,多好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现在有了大房子,有了气派的车子,不用为了两张水族馆的门票少吃一个月的肉了,怎么又感觉什么都没有了呢。

初中的时候我住进了寄宿制的学校,和妈妈见面的次数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三个月见一面,爸爸和从前一样,只有春节的时候回来,留下很大很大的一个红包,住上两天后再次消失不见。

我的高中也是寄宿制的学校,在高一开学的前一天,爸爸和妈妈破天荒地一起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在把宿舍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父亲开车去了图书馆。
 妈妈这次没有很开心,只是一言不发地一路抓紧我的手,沿着海洋隧道走啊走,走啊走。爸爸跟在后头,偶尔会叫住我和我介绍一下鱼的品种。三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啊走,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指着一条浅色的鱼问父亲叫什么名字,父亲把手背在后面,眉头皱了起来,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和我说,萨萨,我和妈妈离婚了。

余萨萨是我的名字,是爸爸唯一留给我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从那之后,水族馆成了我午夜梦回的一场噩梦,连带着动物园,一齐被我揉皱踩碎,再小心翼翼地拼凑在一起,成为我心里黑名单上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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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或者严格地来说,我已经不算是活着了。

百无聊赖地对着空气和自己说话,一遍一遍把以前的回忆翻出来尝。
 因为丧失了消化的能力,我每天都有那么的两三个小时是和维持着我的生命的点滴瓶度过的,这个新鲜的外来物曾一度成为我研究的对象,我可以连着几天忘我地投入到这项研究事业中去,一直到我用挂吊瓶的杆子敲出了一首自己编的曲子。

我被抓走的那一个晚上,有很大很圆的月亮。自从那次水族馆的分别后,父亲再也没有露过面,母亲只来过一次,如果不是每个月卡上定期增加的那一笔钱,我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

那一天我是贺瑜鸣一起走的。贺瑜鸣是我喜欢的人。因此我走路的时候激动得跌了一跤,这一跤跌得极其丑陋,就像是从天堂直接跌落到了人间。

他没有笑,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笑,我就被一辆面包车上的人给抓走了。

后来我在沉睡中浑浑噩噩地想到,或许我不只是跌到了人间,我还在不断地下落,下落,一直坠落到地狱里面。

我挣扎间透过车窗,看见他大惊失色的脸。他初中以来就是学校里的一千米长跑第一,我看见他表情有些扭曲地朝我跑来,有那么一刻他离我离得好近,我把脸贴在窗户上面,好像就可以触碰到他的鼻尖。

我没有等到他追上我的那一刻,那块捂住我的嘴的布带着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一千吨的什么东西压在我的眼皮上面,我努力地去辨认抓走我的人的样子,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失去自己的意识。

在昏迷之前,我听到他们说,这个就是余教授家的女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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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和别的小孩有点不同。

比如我的心跳和别人的节奏不同,划伤了我的手指的玫瑰花苞忽然没有缘故地开放,妈妈从来不让我参加学校的体检,我但凡受一点点的伤保姆都会如临大敌...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苍白而光滑的皮肤安静地想,或许我本来就是魔女。

一个活得很狼狈的魔女。

没有能说人话的乌鸦、蛊惑人心的歌喉,一个吃饭还要自己生火的魔女。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血液对于其他人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开花,也不是去救活一棵枯萎的山茶——

它能够去延长一个人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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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这个地方在成为“魔女”的第十三年。

来把我带出去的是贺瑜鸣。成为一名人民警察的贺瑜鸣。

我认出了他,他没有认出我。他像对待一个易碎品般地把我放到轮椅上面,推出了这座建筑。

三天后我从警察局的家属安置室里逃了出来,准确的说,是我举着一把贺瑜鸣拿来削苹果的刀,一路毫无阻拦地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跑了出来,因为不当的挥舞,我的身上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出现了许多的伤口,这一次没有战战兢兢的保姆,也没有大惊失色的母亲,血珠子顺着我的胳膊,我的大腿,一点一点地往下爬,落到地上,开出了一朵接一朵红而妖冶的花。

我看到了两张报纸,上面都有父亲的名字。一张是十年前站在XX奖领奖台上的父亲,上面用特大加粗的字体写着“长生不老”和“奇迹”。
 另一张是被捕获罪的父亲。配的照片是我很久以前待着的那个有着很多瓶子的房间。

旁边那些默默擦着眼泪的老人们,是当年其他实验品的家属吗?我扫了一圈,没看到母亲,只有贺瑜鸣从后面追了上来,我踉跄了两步,时隔二十三年再一次摔在了贺瑜鸣的面前,一步摔下了楼梯,摔进了夏天下午三点的太阳下面。

然后我就这样,融化在了贺瑜鸣的面前,他的手伸过来,穿过了我完全发白的头发,我躺在地上,为他开了一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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